虽然医生说在术后初期,这种情况也不算特别罕见,可以再耐心观察一段时间,但齐寂总是惴惴不安,他觉得夏曲好像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语的困境之中——有什么困难,她不想、或是不敢对外人说起……
……
一天深夜,齐寂结束了工作终于上床休息了,可还没睡着,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夏曲正挣扎着想要用扎着输液管的左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因为开颅手术后为了有利于静脉回流减轻脑水肿,并降低颅内压。患者的床头需要抬高15—30度,而这样一来,夏曲要想拿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就不得不尽量向外侧过身体。
齐寂见状忙翻身下床,“你别动,我来。”
窗户上只拉了一层薄薄的纱帘,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齐寂在水杯里重新倒了些温水,又放上吸管,然后轻轻把吸管递送到夏曲唇边。
夏曲始终没看齐寂。她垂着眼帘吸了几口水,然后就舔舔嘴唇不喝了。
“不要舔嘴唇,房间里开着空调。越舔嘴唇越容易干裂。”齐寂放下水杯,从抽屉里摸出一只润唇膏来。
“你看,都已经有点起皮了。”摸了摸夏曲的嘴唇,齐寂觉得她的嘴唇有点干。
因为夏曲右手臂打着石膏,左手上扎着输液管。所以齐寂拧开唇膏凑近夏曲,轻轻帮她涂抹,“稍微涂一层会好点。明天我买个加湿器来。”
今晚的天气非常好,清凉如水的月光穿透薄薄纱帘照射在病床上,齐寂小心翼翼帮夏曲涂完嘴唇,一抬眼。却惊讶地发现她正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这段时间以来夏曲的目光就像是胆小的小白兔,遇到旁人的目光便会飞快躲闪开来。所以此刻,齐寂简直有点被吓了一跳。刚才为了给夏曲涂唇膏,他凑近了她的脸,而现在,两人的面孔之间只有将近30公分的距离——因此。齐寂能非常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涌动的情感。
月光下,夏曲的脸被笼罩上一层暗银亮光。而她的黑色瞳孔则在脸色的映衬下,更显得黝黑透亮。在她那凝望齐寂的目光中,情感复杂——惊讶、探寻、迷茫,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细小幸福……
和夏曲四目相对,齐寂屏住呼吸,生怕一个最细小的动作都会打扰到她——他能感应到,此刻她心里正在急速膨胀着什么,酝酿着什么……就仿佛一团巨大而混乱的毛线团,眼下终于被她找出了一根头绪……
齐寂耐心等待着,一动也不敢动。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齐寂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他看到夏曲那始终紧闭着的双唇终于微微开启!
……她要说话了!!她终于可以说话了!!!
几乎想要脱口而出鼓励的话,但齐寂还是拼命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充满期待地望着夏曲的嘴唇,等她轻轻呼唤出“木耳”这个昵称……
夏曲的视线落在齐寂的瞳孔中,她既像是在看他,却又好像他是透明的,她只是在看他背后某幅只有她自己才看得到的虚无画面。眉头微微皱起,夏曲目光中的焦虑和不安逐渐浓重起来,不过终于,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非常非常犹豫地发出了声。
“……川……”
……川???
齐寂刚才几乎百分之百认定夏曲会呼唤“木耳”,却没料到她居然说出了这么一个字,这令他大感意外。
……川?只指吴桐川吗??还是说……
“……川……”
夏曲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她像是忽然从神游状态中缓过神来一样,视线从遥远的“虚无画面”中抽回,重新落在齐寂脸上——这一次,她是的的确确在注视他了,而刚才她脸上的那种“混沌”的表情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甚清晰的晴朗,就仿佛隔着一层不透明的毛玻璃仰望晴空一般。
“……一川……”
听了从夏曲口中滑落而出的两个发音,齐寂只觉得后背僵硬、汗毛倒立,他有点难以置信——难道刚才老爸的灵魂在这病房里显形,恰好被夏曲看到?所以她才会突然开口呼唤老爸的名字……
不过这个想法立刻让齐寂觉得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荒谬幼稚,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他缓缓直起身,想要去拧开墙上的壁灯,让房间里的光线更亮一些。可还没等他欠起身,夏曲居然用左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她手指纤细,却很用力。
“……你……是一川……对吧……”夏曲盯着齐寂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甚至恳求——好像如果这个判断被他否定,她就会非常非常失望一般。
听到这句话,齐寂忽然发现自己瞬间丧失了言语功能和所有的行动力。在极度震惊之下,他几乎连呼吸和心跳都暂停了。
……她刚才说什么?或许是声音太小以至于我听错了?
……她……问我是不是……一川??
……一川??!
……她这是把我当成了老爸??!
……究竟是房间里太黑她没看清楚,还是她脑袋被摔傻了……
想到这儿,齐寂心头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一个念头须臾间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世界,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但他输死抵抗,拒绝面对和承认。
只觉得呼吸困难,齐寂忙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跳,他低下头定定神,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望向夏曲时,发现她还用刚才那种期待又恳切的眼神盯着他。
“你叫一川……是吧?”
见齐寂久久没有作答,夏曲又不安地小声追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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