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靳林曾有一段很长的死守规则讲秩序的岁月，到了严苛刻板的地步。</P>
那是跟着萧如书从孤儿院出来，到被四叔送到国外训练，回国初期。</P>
穷怕了，生活在底层，对于变化，他选择接受，并且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最严谨。</P>
曾经是把生命给了萧家那片辉煌当时还有诸多不能见光的巨大产业鲎。</P>
现在依旧如此，</P>
只不过现在，三十几岁，在手中握着权利，并且有能力把这把权利行驶到最好的阶段，规矩秩序在这个男人日渐深沉的眼底，不再如同阴影那般，沉重随行。</P>
他可以活得恣意一些的。</P>
如果是二十出头的萧靳林，绝对不会踏足女洗手间这样的地方一步。</P>
今时今刻，男人沉重挺拔的身躯几乎没作思考，黑色手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冷锃锃的声响，寂静无声，回音四起。</P>
女洗手间里面熏着香气，让他屏住呼吸。</P>
静的能听见胸腔里沉沉的起伏。</P>
依旧是一间一间地推。</P>
没有人。</P>
最后一间的门是开的。</P>
男人面无表情转过身，光线在头顶后方，因此脸廓一片模糊，阴影下看起来，紧绷着。</P>
害怕找到。</P>
害怕推开某间门看到不堪的画面。</P>
可现在找不到，心底却蓦地更沉，闷住了幕布一样，透不过气。</P>
男人站在镜子前，视线没有看向镜子，拒绝去看现在自己的模样。</P>
洗手洗了很久，直到修长的指尖起了褶皱。</P>
出来洗手间，他阴沉的视线四处寻找，并不打算就此回席。</P>
洗手间的左方向是另一道走廊。</P>
岔路口，萧靳林长腿顿了顿，视线垂向地面，单手插袋，转了个身。</P>
走廊是一排房间。</P>
房门上标着牌子，储物间，一楼大堂总监控室，值班经理间，宾客临时休息间……</P>
停住脚步，侧转身，推开门。</P>
房间很大，开着灯盏明亮，有落地帘和屏风，化妆台，单人沙发和组合沙发。</P>
看起来像是专为女士提供的补妆地方。</P>
男人彻底推开门后走进去，随手半带上门。</P>
门口停顿一会儿，走向屏风后面，沙发上没有人，屏风的后面是用落地帘隔开的其他区域。</P>
他脚步很快，捞起帘子进了里面。</P>
所有的沙发，化妆台，能藏人的地方找遍了。</P>
眼神清沉，来到最后面的一个小门。</P>
冰冷的修长手指握在门把上，视线低垂眉宇紧皱，手腕一动。</P>
吱呀，门开了。</P>
里面黑漆漆的。</P>
他拿出手机照亮，是放杂物的小隔间，灰尘呛出来。</P>
皱眉，关上门。</P>
他一时没动。几秒后却突然扭头。</P>
身后落地帘的缝隙里，伫立一道纯白裹胸礼服的清冷身影，长发挽起，更衬得一张脸白皙如瓷，只有巴掌那么点大，下巴小而尖，尤其清若。</P>
唐小夕裙摆里的腿动了动，身子几分慵懒地靠向身侧的沙发背，视线很直。</P>
并且眼底绽放那种似笑非笑，整个人显得轻松随意，甚至微微扬起了唇，“萧老板，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什么？”</P>
萧靳林整个人有点僵。</P>
任何场面都应付过的他，显然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及时反应。</P>
脸色难看，男人清越白皙的耳根甚至泛起了难堪和一点薄红。</P>
他立刻往出走，长腿迈得步子很大，并且凌乱。</P>
在她侧目悠闲看过来的带笑目光里，他抿紧薄唇，五官线条深刻显得尤其冰冷。</P>
唐小夕往旁边挪了一下纤细右腿，心里有气所以要说话：“看你找的蛮辛苦，从</P>
男女洗手间一路找到这里。”</P>
男人闻言，陡然长腿一顿。</P>
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并且不知道来了多久，看着他失心疯一样的样子，挖了个坑等他跳，在一旁冷眼观赏？</P>
萧靳林转过身，沉黑下来的视线冰棱子一样，却是低头看了眼腕表，薄唇一勾，又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P>
裹胸礼服贴合整齐，头发鬓角早造型不乱，只有唇上的唇膏颜色稍微淡了点。</P>
他半阖起眼眸，语气轻佻：“前后不到十分钟，他就这点能耐？”</P>
唐小夕嗤地一笑，扬起小脸，单眼皮下一双瞳孔漾満笑意，碎碎点点盛着头顶那璀璨的光线。</P>
她走近了一步，“你应该是不记得了，四年前你把我摁在墙上，第一次两分钟都不到，你有多能耐？不是吃了药你那天晚上能像个禽shou样？”</P>
如此污秽不堪入耳。</P>
男人的绷直的身躯后退一步，仿佛她靠近都是一种肮脏。</P>
他已沉下脸，“你要浪，去开个房，滚出国！这是你姐姐和你半个血缘的哥哥的婚礼。”</P>
“我就想知道我浪碍着你什么事？你像个变態你不知道吗？跟过来，你找什么呢萧靳林？你敢不敢承认你在找什么？捉/奸来的？你是不是就有发疯地想知道自己妹妹跟哪个男人调/情在哪个地方乱搞的龌龊窥知欲……”</P>
“闭嘴！”他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被戳破了心底最底层严密封住的不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般，失控大喝：“你闭嘴。”</P>
往往说中了事实，才会暴怒，无所遁形了，如此难堪。</P>
她看见他痛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P>
她以为她会开心，会为之前他坐在她旁边冷眼高高在上嘲讽她而报了仇。</P>
可她心里一点滋味都没有。</P>
在撕扯，边快速地跳动的心，边渐渐往下坠落。</P>
唐小夕对着镜子盯着自己几秒，不再看他，转个身。</P>
手腕却被他倏地攥住，很大的力气，他仿佛无法控制力度一般，像那沉铁。</P>
她不说话，脚往前走，往出挣。</P>
两人沉默角力，渐渐地她扣住沙发都没用，娇小羸弱的身躯在往他的怀里靠。</P>
房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音。</P>
好几个女人的笑声，紧接着吱呀的声响。</P>
两人都是一愣。</P>
唐小夕愣过之后，表情如常，一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P>
可是身后的男人不一样，绅士尔雅那么些年，在女士化妆休息间被推门进来的一群人看到，那些人会怎么想？</P>
下意识地，扯她回来，到了怀里手臂一把擒住了，唐小夕短促地唔一声——</P>
“XX，你听见什么没有？”</P>
女人打开精致小包拉链的声音和高跟鞋的声音，“没有呀。”</P>
“要说今天这对可真是郎才女貌，原本以为我和我们家老杨会被拒之门外，萧老板倒是大方，不请自来的也设了桌位。”</P>
“可不是，新娘看着好小啊。”</P>
“XX，粉饼借我用一下。”</P>
……</P>
声音越来越近。</P>
躲在靠窗落地帘后的两人，身体紧密相贴。</P>
唐小夕被他的胸膛压得闷不过气，大脑似乎缺氧，连思考都变得缓慢，鼻息直叫那薄荷的味道侵蚀，呼吸一口都是凉气蜇人。</P>
她的鼻子磕着他精致的锁骨，抬头低头都不是。</P>
尽量屏住呼吸了，可每次呼出的气体还是会喷在他的皮肤上。</P>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沉，身躯紧绷得像木桩，又沉又重地压过来，西装衬衫冰冷的钻石扣钉，咯着她裹胸上面露出的白皙皮肤，一下一下，随着他的胸膛起伏，往她肉里扎。</P>
她的头顶一片阴影，是他明晰深邃的下颌线条，暗光里，竟能看见泛青的胡茬。</P>
记忆像不打招呼的潮水，她又想起他刚回国那段时间，真是腻歪，腻歪到她任性</P>
地说要给他刮脸，他都没有二话。</P>
刀锋锐利，把他的脸刮破了，流了很多血，他当时甚至都没有擦，弯下高大身躯把吓哭地她抱起来放到洗手台上。</P>
为了证明他不痛，还舀起一热水往伤口上泼，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那么温柔，朝她笑：“小宝你看，不痛的，哥哥真的不痛啊。”</P>
后来她悄悄试过，手指破皮放到水龙头上，怎么不痛，痛死了。</P>
那时候，他们真好，真好啊。</P>
如果一个人能选择记忆就好了。</P>
不想回忆的，不去回忆，剜心剔骨的，一秒钟都不去想。</P>
那么剩下的，只有快乐了吧。</P>
耳朵里聒噪的豪门太太的声音渐渐远去，隔绝在关起的门上。</P>
唐小夕眨掉眼睛里的白雾，视线垂下，等了等，不见他动，伸手往出推。</P>
柔软细指触碰到男人沉硬的胸膛，那部分肌理瞬时一绷。</P>
唐小夕视线看过去，身上，男人往后退了一点距离，但整张脸极度难看起来，两颊的轮廓线条，映出咬紧的腮帮。</P>
她仿佛有所预感，目光往下，被什么蛰到一样，迅速移开。</P>
两人都没出声。</P>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男人在压抑的粗沉呼吸，一声一声，从那胸膛发出来。</P>
唐小夕咽了口口水，别开脸低声说：“让开。”</P>
不见他动静，她推开他转身。</P>
走出两步，又被他揪回去，整个人身体被重新摁到墙壁上，一双手也被男人的大掌分别反扣住。</P>
她屏住呼吸提起，生怕他哪里再碰上来。</P>
头顶响起男人黯/哑了几分的紧绷声音，解释道：“你刚才一直在我脖子那里喷气，”</P>
她一点也不想展开这个话题，扭过脸，“放我走。”</P>
挣扎了几下，又被他摁在怀里，摁了下来固定住，男人沉黑压抑的视线终于看了过来，闭上眼睛，他眉宇紧皱，克制不了的声音很轻，服输了般低叹：“你满意了，你该满意了，面对你，我就是这样一幅糟糕的样子。像控制不住身体反应一样，控制不了心里的情绪。”</P>
他垂颈，从来高贵清冷的姿态低了下来，颓唐无比，眼眸幽深盯着她，黯/哑发涩道：“是，就是克制不了，像疯长的草，想知道你和多少个男人交往过？真的发生了关系吗？你和那些男人在聊什么？他说了什么让你笑得开心？你不见了，离开席位去洗手间，他也跟着，我受不了了，脑子里全是你们在洗手间或者任何一个阴暗角落里互相纠缠的画面，赶不走这些画面，很痛苦……”</P>